
杜先福/文图
第四十四回 天子驾崩埋血腥 常棣无助兄弟残话说周天子姬贵,于公元前544年继承父亲周灵王的王位,在位上25年,既没有名垂千秋的功绩,也没有遗臭万年的罪恶,但却因为挑选接班人的事情没弄好而使周王室内部发生一次类似大屠杀的凶险事件。原来,周天子姬贵的王后生有一个儿子名寿并立为太子,但不幸早死。太子死了,本应立一个新太子。可是,姬贵没有多的嫡子,其它的都是庶子。按说,可以立庶长子,或者“子以母贵”,立封号最尊贵的小妾生的儿子。不过姬贵认为,最后的决定权在自己手里,自己金口玉牙,说了自然算数。姬贵的庶长子名猛(另有一种说法,说姬猛是嫡世子,其还有一个弟弟名姬匄,也即后来的周敬王。而本书仍取庶出,二庶相争,理由更充分)。姬猛自幼就不讨姬贵喜欢,姬贵的意思是要立另一个庶长子姬朝(史称“王子朝”)为新太子。姬猛、姬朝都是庶出长子,然而姬朝比姬猛要小一些,姬贵要立姬朝,礼上说不过去。所以,太子死后,姬贵一直犹豫不决,没有确立太子。
展开剩余90%然而,姬贵犹豫不决,却不等于他的儿子们也跟着犹豫不决。姬猛想,自己是庶出长子,年龄上占着优势。但从日常观察,姬朝却更讨父王喜欢,这也是父王久久不确立太子的原因。因此姬猛就想,自己要登上太子之位,得有一班帮手,这些帮手就是执政公卿单穆公和刘献公。所以姬猛很注意亲近单穆公和刘献公,深得单穆公、刘献公及其两公属下的拥戴。
而王子姬朝却是另一种想法。姬朝认为,自己虽然在年龄上稍稍弱势一点,但是,只要紧紧跟随父王,讨得父王欢心,最终还不是父王一句话定夺。太子之位,非我姬朝莫属。因此,姬朝一心在父王面前表现自己,明显在父王心目中占了上风。
接班人的事情是个大事,姬贵经过多方面权衡,总觉得姬猛不是理想人选。因此,他叫身边的宠臣宾孟放出风去,说天子可能要立姬朝为太子。这个风声刚刚放出去,姬猛的老师下门子非常气愤,认为天子违反“立长不立幼”的礼法,因而向单穆公要求,一定要想法子打消天子的错误想法。单穆公召集刘献公商议,刘献公问苌弘,这事怎么办才好呢。苌弘说,这个事情很好办,就叫下门子去见天子,探听天子的口风,然后再从天子反应中测定天子的意图。如果天子确有立王子朝的意思,那个时候再来决定如何对待的问题。单穆公和刘献公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就叫下门子去走一遭。谁料,下门子这一去,居然遭遇杀头之罪。天子以下门子仅仅是王子猛的老师却来过问王宫政事、以其犯上为由当即把下门子杀掉了。
下门子被杀,单穆公、刘献公搞不明白天子到底是什么意图,于是他们问苌弘,苌弘说,天子的意图已是十分清楚,他一定是要立姬朝为太子。理由是,如果他要立姬猛为太子,姬猛终有一天会当上天子,天子的老师自然也会身为尊贵。然而,他却没有考虑姬猛的感受,竟然把姬猛的老师杀掉了,师恩重如父母,姬猛必定对此十分愤恨。天子根本不顾及姬猛的感受,可见他已不把姬猛当一回事了,他怎么会立姬猛为太子呢?
单穆公、刘献公觉得苌弘分析得入木三分,决定采取防范措施,早早做好扶持庶长子姬猛登位的准备。
再说天子姬贵,他也十分明白,要立姬朝为太子,阻力太大,而最大的阻力便是单穆公、刘献公。为了扫清障碍,姬贵已经剿杀了庶长子姬猛的师傅下门子,接着,他安排了公卿们跟自己去洛邑北山(今河南洛阳北邙山)打猎,准备乘机杀掉姬猛的得力支持者单穆公及其死党刘献公,然后就可以放心的立王子朝为太子了。
然而,姬贵的动机却被李聃知道了。李聃是怎么知道的呢,李聃在王宫担任宫廷记录政事的职责,近来天子把宠臣宾孟安排在宫廷里居住,一直在秘密商量什么,李聃从种种迹象看出天子正在谋划一场流血事件。李聃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不愿看见血腥,因此,他把自己的猜测和直觉告诉好友苌弘,希望苌弘利用天子十分信任苌弘的条件,想办法打消天子的某些错误念头。于是,苌弘把李聃的猜测联系天子号召公卿去打猎的意图告诉单穆公、刘献公,希望二公提高警惕,以防不测。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周天子的计划还未来得及实施,却因焦虑过度,突然感到心里特别难受,难受得就像要死了一样。
话说公元前520年秋,一个寻常的下午,周天子的又一个宠臣荣锜氏家的后院深处,有一个院中之院的一个僻静的卧室,雕龙描凤的紫檀木床上躺着一个花发束散的老头,这就是天子姬贵。
这天,姬贵到荣锜氏家里,准备与荣锜氏等人具体商讨如何在打猎中制造误伤单穆公、刘献公的事宜,却不料忽然头昏恶心,浑身无力。心烦意乱的天子居然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就要死了。他想,他真是死了,世界会怎么样,周家的天下会是什么样子?人们会很快把他忘了吗?还会象他活着一样对他崇敬吗?自幼他就不喜欢王子猛,王子猛也不是很尊重他,如若他王子猛继位,会永远永远效忠他死去的父王吗?姬贵越想越感到王子猛不可靠,他下了决心,立王子朝。“传宾孟!”姬贵竭尽全力喊道。“臣在!”宾孟应声而到。宾孟是天子十分宠爱、官居大夫高位的宠臣。近来天子因要商讨除掉单穆公、刘献公的计策,于是就叫宾孟“旁陪”,以便随叫随到。
“寡人想了很久,决定痛下决心,立姬朝为世子,不知宾爱卿对此有何看法?”周天子姬贵睁大眼睛,紧紧地看着宾孟。
宾孟没有立马发表意见,他在想,若立王子朝,那么王子猛怎么办,他担心王子猛肯定不会罢休,心里这样想,口上便嗫嚅,说:“那,那么王子猛呢……?”宾孟细心地观查着姬贵的脸色,姬贵毫无质疑的说:“不管他,有寡人在,量他也不能怎么样!”
见天子如此坚定,宾孟一下子高兴起来:“好!好!吾王的这个主意确实英明!小臣早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不敢表露,今日天子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小臣心里很是高兴。小臣认为,王子猛虽说威严可敬,相貌不凡,然而缺乏头脑,缺乏攻夺占取之理论,这种人不能振兴我大周万世之基业;王子朝则与之完全相反,王子朝同样具有一表人才之外貌,而猛所缺乏的,朝无一不有,小臣观王子朝,一代风流英杰,一代英明伟人,这样的人继位,不怕大周伟业不能万世兴隆!小臣宾孟完全赞同!”“那好,就这样定了!”周天子姬贵看着宾孟,吩咐道,“你立即把寡人的意图传达给寡人亲近的大臣,叫他们前来议事!”“臣遵旨!”宾孟答应着,转身而去。
然而宾孟刚刚离去,周天子姬贵也许由于心里好似突然放下了一个什么重负,感到浑身通畅,他嘴角挂起笑,居然就那样离开了人世。
姬贵突然驾崩,他立世子的计划未能得以付诸实施。宾孟顿时惊慌失措,忙人无计,只好先派卫队将院中之院严密封锁,荣锜氏府邸的人一个也不许出去半步。宾孟假托天子有令:“因寡人身染疾病,极厌烦扰,为能切实安心静养,特定三日为与世隔绝之期,除特定之侍人于院内小心尽职之外,其余人等皆不得入。”这样,天子驾崩的消息,除宾孟一人之外,满朝公卿尽皆不知。
宾孟家宅院周围撒了两道岗哨。深深的宅院之内,一所背静的房舍里,昏黄的灯光照出三个人的脸庞,他们是王子朝,宾孟,还有就是上将南宫极。
“天子驾崩,我等作为臣子之人尽皆为之不胜悲痛之至,这是人之常情,物之常理。”宾孟说,“然而话说回来,人总有一死,古来多少君王,天数一尽都难免去世,既然天子大数已尽,驾崩离我等而去,此是天命,非人力能抗。可惜的是,天子生前一心想立世子,让三殿下讳朝继任君位,不幸未行而崩,实在使人深感遗憾。君事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我们作为臣子的最大天职就是忠于君王,君在,忠于君王;君去仍忠于君王,如今我们的神圣任务就是要继承已故天子遗愿,将更立世子的事情做好。天子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此风我已吹出,说先王有命,立三殿下讳朝为世子,指定三殿下继任君位。既然天降大任于三殿下,三殿下你就不要推辞。南宫将军在此,三殿下有啥话要尽皆说出。”
“先王有命,既然宾叔已经吹风,为了大周江山社稷,更立世子之事我就当仁不让了。”王子朝雄心勃勃,信心百倍,底气十足,但是他努力抑制自己,竭力给自己涂上一层谦虚的色彩。他说:“话虽如此说,然而,朝在老一辈面前,毕竟阅历浅薄,年少无知,事情能否成功,全靠宾叔和南宫将军提携作保。”
南宫极说:“殿下一代英杰,一当继位,不忧大周基业不能万年牢固。我想,圣命难违,没有哪家臣子敢出来逞强。如若谁敢将此事阻挡,我南宫极立即率兵讨伐,叫他死无葬身之地!天子驾崩的消息,不必谨小慎微,进行封锁;我看干脆将消息公布,直接让殿下登基即位。”
“谨慎,谨慎为好。”宾孟说,“即位之事究竟咋办,得商讨一个具体办法,不可贸然行事!”
话分两头。不说王子朝、宾孟、南宫极如何策划继位的具体方案。另一处深宅大院,同样灯火通明,气氛肃穆。天子姬贵忽然离世的消息尚且还不明朗,执政公卿刘献公居然也莫名其妙突然辞世。刘献公无嫡子,单穆公做主,立即立其庶子伯蚠(又名刘卷)为刘文公。按说,刘献公死了,理应商讨如何发丧的问题,然而这时刘卷的深宅之中,一个秘密会议正在紧张地进行,参会的有单穆公、王子猛、刘文公和上大夫苌弘。他们商讨的不是如何为刘献公发丧,而是紧急议定如何应对目前的突变事件。
穆公单旗首先提出一个质疑的问题。他说:“宾孟封锁天子消息,说天子染疾不愿他人打扰,却用重兵把守荣锜氏府邸,究竟是何用意?苌弘大夫认为这是因为天子已经驾崩,我听了感到非常震惊。苌弘大夫,请你说说你的理由?”
“天子已经驾崩,这一点我坚信不疑。”苌弘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近来我观天象,东南二方两颗巨星陨落,一是天子,一是献公。天子姑且不说,献公已然归天,这个是不争的事实。说天子因要静养而口授意旨,这是自欺欺人的弥天大谎。我的理由是,天子静养,怕人打扰,只须通告一下即可,根本无须重兵封锁;如若真的须要小题大做,实行封锁,那也是天子卫队的首领进行宣布,宾孟虽是近身宠臣,但他没有军权,轮不上他宾孟出面宣布重兵封锁。实行重兵封锁,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天子已经驾崩,他们封锁的目的,是在策划更立世子,拥戴新天子继位。依照周礼,王子猛唯一有继位权,为此,必须先下手为强,只要控制了宾孟,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苌弘高见,苌弘高见,苌弘的判断一定是准确的!”早就对宾孟恨之入骨的刘文公说,“可恶的宾孟,我们就要刀枪相见了,决不让他的阴谋得逞!”于是,会议商量的结果是,决定采取突然袭击,先把宾孟除掉。
然而次日早晨,天子驾崩的消息居然突然公开,满朝文武及宫中男女老少,各各穿孝,人人戴白,满宫琼花玉树,遍地“霜雪”生寒,秋芍吐悲,白云含哀,殿台楼阁全部沉浸在悲哀的气氛之中。天子姬贵离世,谥号景王。
原来,宾孟等人打算将景王去世的消息紧紧封锁,以便充分准备让王子朝突然登基;后来一想,不对,论年龄应该姬猛继位,如果姬朝继位,那就不是继而是夺,夺位必将遭到朝臣反对。既然天子已经口授立姬朝为世子,而且此事也曾通过风,何不名正言顺公开继位呢。公开继位,没人反对便罢,如若有人反对,就以“反对天子遗愿为由进行讨伐”,王子朝继位天子,凭他的人脉和手段,谁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正是基于这种想法,宾孟决定将景王去世的消息向朝臣公开,然后就宣布王子朝登基。当然,这里还得有个过程,那就是与姬猛做个交涉,交涉成功,就顺利即位,如果交涉不成,就立即起兵讨伐。交涉的时间就定在这日的正午,地点是正殿之上。
就这样,一场宫内血腥就要上演了,驴死谁手,尚不得而知。
血腥即将上演,这可急坏了一个人。谁,李聃。李聃得知天子突然离世,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李聃怂恿天子进行革新,明里暗里遭到不少人冷眼。现在天子离世,李聃感到靠山顿失。虽然李聃与王子朝走得较近,王子朝受天子宠爱,但是王子朝毕竟比王子猛弱势,和平继位也就罢了,然而现在两位王子却要进行交涉,这交涉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可能流血,实行流血的交涉又会是什么结局,得胜的一方必然要了失败一方的脑袋,一旦王子猛得势,亲近王子朝的人就可能遭殃。处在这样的环境,最好是和平解决,不流血是最好的结局。怎么才能不流血呢,李聃一时想不出主意,于是他又想到了老友苌弘,决定请教苌弘,想办法阻止流血的交涉。
李聃急忙忙来到苌弘府邸,苌弘说,“我一眼就看出你有一肚子话要说,说吧,什么话?”
李聃毫无顾忌,滔滔不绝的向苌弘谈及自己的心事,谈及他对景王天子驾崩之后的政局的看法,担心正午的交涉将是一场流血的战争。“面对灾难,我们怎么办?”李聃定定地看着苌弘。
“看到周之天下将要撕裂,立即起来动手缝补,是我们作为周之臣子的义不容辞的责任,”苌弘说。
“那好,现在我们就来缝补!”李聃的目光仍然定定地看着苌弘。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倏地想起了什么。他从苌弘的嘴唇想到了他的喉咙,从他的喉咙想到了以往他们唱的劝说兄弟友爱的雅诗《常棣》。《常棣》是周人宴会兄弟时,歌唱兄弟亲情的诗 。李聃想,音乐是可以陶冶人的情感的,乐理书上说得好,“乐也者,动于内者也。君臣上下同听之,则莫不和敬;长幼同听之,则莫不和顺;父子兄弟同听之,则莫不和亲。乐者,天地之和也,和故百物皆化。既是这样,那就请苌弘来唱雅诗《常棣》,用音乐来感化王子,不要采取血洗的交涉。于是李聃请求苌弘,用高歌《常棣》来劝说猛、朝二位兄弟不要血拼。
苌弘也不希望血拼,他也希望平和解决继位问题。不过他觉得这是不大可能的,因为他知道,两位王子的矛盾,已经不是一日之寒,要打破坚冰,必有一场流血。不过看在老友的面子上,苌弘表示可以试试。
于是,立即召集府上乐队,立即高唱《常棣》。顿时,《常棣》之歌响彻苌府,歌声传出,会唱这首歌的人也都附和起来,于是满城唱响《常棣》:
棠梨树上花朵朵,花草灼灼放光华。
试看如今世上人,无人相亲如兄弟。
死丧到来最可怕,只有兄弟最关心。
原野堆土埋枯骨,兄弟坟前寻求苦。
鹊鸿飞落原野上,兄弟相救急难中。
虽有亲朋和好友,只会使人长感叹。
兄弟在家要争吵,遇上外侮共抵抗。
虽有亲朋和好友,不会前来相帮助。
死丧祸乱平息后,日子安乐又宁静。
虽有亲兄和亲弟,相亲反不如朋友。
摆好碗盏和杯盘,宴饮酒足饭吃饱。
兄弟亲人全团聚,融洽和乐相亲近。
妻子儿女和睦处,就像琴瑟声和谐。
兄弟亲人相团聚,欢快和睦长相守。
你的家庭安排好,妻子儿女乐陶陶。
仔细考虑认真想,道理还真是这样。
《常棣》的歌声满城传唱,李聃觉得这一定会感动两位王子,熄灭流血的战争。然而。当他走到家中,刚刚坐定的时候,刘卷、单穆公突然活捉宾孟而且将他杀掉,立世子猛为新天子的消息就传开了。这一下,李聃先生劝说猛、朝和睦的希望算是彻底破灭了。
欲知后来王室如何平息这场血腥,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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